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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方丈送季建业拔鞋用提拔被称送得好国内国际国内新闻资讯生活dd

发布时间:2021-01-22 05:18:56 阅读: 来源:石英表厂家

寺庙方丈送季建业拔鞋用“提拔” 被称送得好 国内国际 - 国内新闻 - 资讯生活

在会议开始前15分钟,释传真拦住了杨卫泽,说只要汇报5分钟。结果5分钟时间到了,杨卫泽说,没事,我们继续聊。秘书进来催了三次才结束。释传真下楼的时候发现,其他领导已经在会议室等了半个小时。

最后一次见季建业,释传真送给他一个拔鞋用的“提拔”。第二天,释传真一进市政府大门,门卫就对他说这个鞋拔“送得好”。他说,我们季市长一大早被“提拔”走了,他被中纪委“提拔”到党中央去了。

一切都源于杨卫泽落马后的一组照片,这组图片说杨卫泽落马前曾多次进寺院,其中有两张,正是释传真陪同着杨卫泽。在南京,释传真是颇有名气的和尚。他是南京市佛教协会副会长,也是市政协委员,曾主持拍摄了电影《栖霞寺1937》,也曾上过《鲁豫有约》。他以人脉通达且敢于说话闻名,他甚至曾因要竞选南京市宗教局副局长而引发轩然大波。出现在南方周末记者面前时,释传真穿着对襟黑色唐装,戴一顶黑色毛线圆帽,微胖的脸,时刻露着浅浅的笑容。他用来会客的三间餐厅兼会客室里,四周的墙上都挂着他与各级领导人的合影,有地方大员,也有中央领导人。在接掌玄奘寺之前,他从千年古刹栖霞寺的一位普通僧人做到了知客和监院。与杨卫泽的交道,不过是他与官员们交往的一个小片段。

释传真说,自己出家前的理想是做一名记者,可以见识大千世界,但后来做了和尚,更见识了一般人不得见的官场的另一面。

季杨往事

南方周末:这一组照片在他落马那个时候发出来,是不是暗含嘲讽?释传真:大家开始评论,各种各样的都有。有的是骂杨卫泽你做了坏事了,菩萨保佑也是不可能保佑你的。有的就说这个和尚向政府、向领导讨好献媚。南方周末:所以你就想在朋友圈来解释一下?释传真:对,我的朋友圈有六万人,还有四百多个聊天群,都在问这事儿,所以我就出个题目,叫“杨卫泽密集地到寺庙拜佛之谜”,开始连续写。南方周末:他那一次来玄奘寺,究竟为什么?释传真:其实是关于大报恩寺重建的事儿。这座古寺早已损毁,但遗址发现了佛骨舍利,这引起世界佛教圈的关注,当时南京市人大都通过了,就是要在大报恩寺原址重建,但我就一直建议改建牛首山,我写了四条建议,阐述了原址重建和移址牛首山各有利弊,准备让杨卫泽去权衡。

杨卫泽调来后一个月不到,要召集宗教人士座谈会,我也参加了。会议结束的时候,我找到杨卫泽,给他递了一篇建议在牛首山重建大报恩寺的文章。过了几天,我又去他办公室找他。当时他说9点开会,我一看是8:45,我说只要汇报五分钟,你还有十分钟准备开会。如果认为我说得对,我们以后再聊;你认为没有道理,那么你做你的书记,我做我的和尚。这样一讲,他当时愣住了一想,说,这样吧,你跟我上去。在他办公室,我就花了五分钟时间,把大报恩寺重建的意义讲了一遍。五分钟讲完了后,我讲话算话,我说时间到了,我也带了资料,你觉得有道理我们再继续聊。他说没事,你坐,我们再聊,还有十分钟。结果这一下子讲到九点半,应该是九点开会,好多领导都在底下等,他的秘书进来催了三次,从那时候就看出杨卫泽是比较强势的。但是大报恩寺这件事,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季建业后来又支持在栖霞寺重建,和杨卫泽产生了矛盾。主要因为大报恩寺重建的事儿,我曾私下建议杨卫泽,找时间到各寺院走走,协调一下各方思路。所以这就有了现在网上那组他密集到访各大寺院的照片。他并不是贪污了,心里慌了,去拜佛,不是那么回事。当然,他后来也私下去过一些寺院,那可能是与内心的危机感和焦虑感有关。

南方周末:你和其他市领导打过交道吗?

释传真:有一次送佛顶骨舍利到香港供奉,一大早,我看季建业就到了,当时有关他的花边新闻已经很多,他看上去精神不如往常,当时他坚持要亲自全程护送佛顶骨舍利去禄口机场。在国外,政要除非是佛教徒,一般不会这么做,他那种表现,我认为是想找一种心灵的依靠。南方周末:季建业是怎样的风格?释传真:我给季建业提过一个九华山灯光亮化的方案,他感觉非常好,然后他就让市建委领导约我,有一天晚上八点钟到汉府饭店大厅等他。等了两个小时,终于通知我们上去了。我们进了三楼一个套间,当时是夏天,他穿着一个大裤头、背心,十分随意,一见到我的时候很惊诧,他说我的妈呀,你怎么把传真和尚带过来了?他自己让人带我来,他自己都忘了。

他的房间里面乱七八糟,资料扔得到处都是,非常没有条理性。那天他因为不高兴,但是他对我的方案很满意,和市建委的玄武湖亮化方案一对比,他就把市建委的领导批了一顿。他说你看你怎么搞的,还不如一个和尚做的,你看人家的效果图多好,结果当时这位领导非常难堪,一声不吭。后来出来的时候,我对那位建委领导说,你们做官真可怜,领导批你,你不敢还嘴。他说“阿弥陀佛,我们都习惯了”。南方周末: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释传真:最后一次见季建业,是一天下午在市政府门口凑巧碰到,我当时送了个“提拔”给他做纪念品。他就打开一看,问我:传真送这个是什么家伙?我说是“提拔”,拔鞋子的。他说送我这个干吗,我说这是仕途的好帮手、生活的好伴侣。他就拿走了。结果第二天我一进市政府门,门卫喊我说,师父,你这个鞋拔送得好。我说怎么了?他说我们季市长一大早就被“提拔”走了,他被中纪委“提拔”到党中央去了。这是笑话,这是我跟季建业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在门口碰到。

出事前的征兆

南方周末:跟秘书打交道和跟这些领导打交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你会有什么特别的方式和技巧吗?

释传真:我跟秘书打交道,基本上我是首先跟领导打交道,然后才跟秘书打交道。我见过了领导,秘书是最清楚的,秘书应该是领导肚里的蛔虫,对吧?下次我通过他去找领导,他会非常快捷地跟领导汇报。

我接待王武龙的时候,他的秘书傅成非常低调,从头到尾一两个小时,没听他说过话。王武龙调到省里后,傅成做了玄武区区长。后来我到区政府找他批一笔钱,第一次找他,他连一分钟时间都没给我,他说他忙。我后来又去找他,谈完第二天,他就被“双规”了。

那次,我跟他聊了半个小时。我说你今天怎么跟我聊这么长时间,他就说人生的无奈,他说现在做官不容易,你看我头发都白了,很累。我跟他开玩笑说,你看我这和尚拍电影拍得头发也白了,也是一样的,做人都是累的。怎么样能在累的当中自我解脱?这个很重要。当时跟他聊这些问题,聊了半个小时。我后来想,第一次他五分钟都不给我,这天一下又给我这么多时间,佛教讲意念的预感,可能他已经预感不妙,他是主动要跟我谈。

当时我说,我的主要目的是批钱,你讲了半天,还没给我批呢。他说“行,我同意,还支持一点钱”。他给我们当时那个撞钟活动批了两万块钱,叫我第二天早上找办公室主任拿钱。第二天早上,我找到这位办公室主任,他说,支票在我这儿,你直接拿去入账就行。我说,那我要感谢一下傅区长。他说你“不要问了,他一大早就被带走了”。

南方周末:此前落马的南京市委常委冯亚军,跟你也很熟吧?

释传真:我们相识很早,应该是在1989年左右。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是南京当时最年轻的一个副镇长,我是栖霞寺的小和尚,出家才两年。

那时栖霞寺和镇政府相距不远,我早晨起来喜欢练拳,他那时会到山上晨跑,经常会碰到,他那时也调皮,见面会说“小和尚早啊”,我就回他“小家伙你早”。我还不知道他是副镇长了。后来他官越做越大,但彼此一直有联系,每到节日的时候他总会发个信息给我。

南方周末:后来冯亚军官做得越来越大,跟你交往会有什么变化吗?

释传真:他越来低调。我也曾找过他几次,有一次,我的一个信徒的小孩要考学,托我请他帮忙。

他当时也是愿意帮忙,但后来这个事情也没帮成,后来我问他了,找他的人太多,三百多人找他。当然很多人都比我人脉强,我只是一个方外之人。

还有一次去找他,就是因为拍电影《栖霞寺1937》。那时候他在仙林大学城做管委会副主任,听说他们仙林大学城是单独核算,我就想看他们能不能捐助一点钱。后来也没捐成,他做事非常谨慎。他说以政府名义出资不妥,我来给你想办法找个企业家赞助,后来找了个房地产老板,赞助了二十万。

南方周末:后来他做了秦淮区区长后,你们还见面吗?

释传真:见过几次,每一次都感觉他很累的样子,一个细节是,他的眼睛干涩,经常点眼药水,估计总熬夜。

冯亚军做了秦淮区区长之后,很想推动大报恩寺在原址重建,但我一直在努力想把大报恩寺重建到牛首山。他跟我说,传真法师你为什么不帮助我搞大报恩寺呢?你为什么不让在原址重建呢?我对他说,我们俩是朋友,我们不带有任何的政治观点和利益观点,因为大报恩寺做好了,也不一定是我去做方丈,我是从整体佛教着想。

到后来我对他说,你不能把大报恩寺看成是秦淮区的,即使你把它争到秦淮区了,说不定哪天就把你调走了,作为老朋友我希望你高升,反过来说,我觉得在这方面你没有必要去纠结。在这件事上我们有争论,但他从来也没有反感过我。他说,传真法师,这个事情我们暂时就不谈论了,从他内心里他还不想接受。

我能理解,当官的人考虑的是现实利益,如果能在一年之内把大报恩寺建起来,能带动周围的商业开发等等,马上他的政绩上来了,有可能他会更快地提拔走。冯亚军这个人低调、平实、谨慎,他后来在河西新城犯了错误,我认为恐怕就犯了“听话的错误”。

南方周末:你身为方外之人,更能够看到官场和人性的复杂一面?

释传真:对,记得当年的市委书记王武龙,落马前曾来寺里参观,我给他讲佛家的因果报应一说,王武龙脸色突然一沉,身边一位随行者立即打断我,但沉默片刻,王武龙说,让法师继续讲。我就接着说,人如果做了坏事,能不能消业障?我讲了有几个方法,像你们有权在位的,可以在政策上、在经济上去做一些善事。他说我想给庙里做个善事能不能算,我说可以,你看栖霞寺千佛岩在“文化大革命”时遭到了很大的破坏,是不是可以推动一下重修?他问要多少钱,我说专家预算过估计要1800万。他说1800万太多了,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问他,你能做得了多少主?他说给300万行吗?300万我可以批。后来他让我找他秘书傅成领了300万。

“平安落地才是阿弥陀佛”

南方周末:经常有官员到你这里来,你跟他们聊什么?释传真:我常常跟来聊天的官员说,做官啊,第一有文化没文化要学会听话;第二,得过且过太阳出来暖和;第三,有一些矛盾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佛教讲有人的地方就有烦恼,就有欲望,对不对?官场的欲望可不少,人与人的冲突也不少。南方周末:你这三句话,官员能听得进去?释传真:这些年,经常有各路官员来我这,聊聊天,开解一下,现在叫心理咨询,对吧?做官来说确实有问政的这种情况在里面,怎么来做官?怎么来做人?怎么来处理上下级的关系?很多官员根本就没有正经的休息天,手机24小时开着,随时叫你随时到,这是做官最痛苦的一点。

南方周末:这些官员私下里面,比如说要结婚、生孩子之类,想取个良辰吉日,也会来跟你请教吗?释传真:也有,比如一位副市长的女儿结婚什么的,选日子还是叫我给他选的。

我对一些官员说,过去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改革开放,做一天和尚要学会睡一天觉。做领导的也是,我认为不会睡觉的领导不是好领导。那个钟也不能随便去撞,为什么?你去撞了,别人可能会说你是逞能。南方周末:怎么理解?

释传真:就像杨卫泽,很多人说他拿报恩寺重建来做他的政绩、来逞能,对吧?所以钟也不能随便撞,我们佛教的钟是有规矩的,有快有慢、有紧有松。太急了,不是好事。

多年前,一位高官老夫妻俩来找我,男的对当时系统内的改革很多不理解,在犹豫要不要找领导交交心。我就劝他,你不要去谈,你已经六十多岁,眼下最该讲究平平安安退休,平安落地才是阿弥陀佛。后来他说“法师,阿弥陀佛”。回头想想冯亚军,就是太要强,最后没能平平安安落地。

南方周末:类似的劝说还有吗?

释传真:还有一次,某部门的一把手找我说,他的一位副手,因为在夜总会嫖娼,被警方临检时抓了,让他去派出所领人。他很犹豫,一来觉得此事丢人,二来是,那个被抓的副手,是个小人,一直与他不和,平日里常打他小报告。他问我,师父你看这个怎么处理?我说,你要抱着治病救人的心态,你单位先花个几千块钱把他带出来。带出来他心里就有数了,他的把柄在你手里,他出去之后永远会听你话;第二个,你稍微地放点小风出去,让大家知道他曾被抓的事儿,如果他在哪个地方再讲你坏话,你的人缘就来了。

南方周末:你在和这些官员打交道的时候,一般有什么样技巧,或者是一些尺度?

释传真:我跟当官的打交道,我会保持我自己出家人的人格尊严,就是说佛教讲我们有人格、有僧格。我并不去拍你的马屁或者去讨好。我很早就开始创立了一个“一桌两制”,同一桌饭,你吃荤、我吃素,因为跟领导打交道,如果全部吃素他们接受不了。

有的领导愿意来找我开解还是好事,不是坏事,人都有迷糊的时候,对不对?

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这样写,真的有的官员私下里去找大德高僧去问政、去开解,反而是好事,使他在迷知当中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智慧去解决社会问题、解决人生问题、解决政府的管理问题。能到庙里来,他是有敬畏感的,还是可救药的干部。我认为不要跟三种人过不去,第一,不要跟和尚过不去,和尚是方外之人,化缘为生;第二,不要跟三岁小孩过不去,三岁小孩天真幼稚、童真,不要因为一句话讲得不好就过不去;第三个,不要跟要饭的过不去,要饭的是社会的最底层。

好的领导,一定要有一种积极的态度,特别是做了一把手,要警惕颠倒妄想、忘乎所以。再大的官,毕竟也是人,需要听到各方面的意见,才能获得客观的对事物的把握。官员很多时候也有无奈,需要排解。我认为目前需要建立一个良性的、道德的信仰机制,树立人们的信仰观念,这样我们这个国家才能长久自然地向前发展,经济不能代表一切。

高官另一面

南方周末:有意思,你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那些官员的生动的一面。

释传真:对,有些官员我感觉就挺好。有一年春节,一位国家领导人一家到栖霞寺来参观,她们也买了点鞭炮放放,看到放鞭炮高兴得不得了,那种纯朴、平常人的心态一下就表现出来了。当时我们在一起合影,有几个香客也在旁边照相,有一个随行人员就要把香客赶走,这位领导人说,等人家照完了我们再照。照相的过程中,我看到有个男的背着照相机跑前跑后,我就上去拦住他,我说,我们在照相,你在干吗呢?这位领导人说,“这是我先生”。我说你家先生跟我们站在一起照就行,可以叫别人来给我们照嘛,不用自己跑前跑后的。我当时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南方周末:你在栖霞寺期间,是你逐渐地适应跟这些官员打交道的一个初级阶段?

释传真:最早,市委办公厅有领导找我聊,一些上面来的领导,到南京,除了开会,也需要有业余的生活,安排去什么地方比较好?能不能去寺庙?那个时候政策各方面比较紧,有人担心,这样做会不会违反党的政策?有意把领导往庙里引,会不会受到批评?甚至会掉乌纱帽。就在我们举棋不定时候,机会来了。当年中央一位领导人的夫人来南京,点名要去栖霞寺看看,原来那是她年轻时的记忆。这一次算是打开了一个缺口。我给领导夫人讲了两个小时,从因果报应说起。事后,市里一些领导很生气,打算处罚我。没过几天,那位领导夫人从北京来电话,点名表扬我讲得好,我就安全了。从这之后,我就跟这位市委办公厅领导一再地商议,接待重要领导要有意地、故意地安排他到庙里来,这样我来出面接待、讲解。

南方周末:像跟这些重要领导人见面的时候,包括座谈,你会有什么顾忌吗?或者有什么准备?

释传真:我们出家人是方外之人,讲过头了一句话,或者少了一句话,我认为也是无关紧要的,人的智慧都是有限的。

我这个人很多时候说话不注意,接待大领导的时候也一样,这让陪同的人很紧张。有一次,我接待一位国家领导人,我说像您这样的大官应该从上面多抓几个贪官。他问我,师父你知道“自律”这个词是从哪儿来的吗?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也是装糊涂。这位领导说,传真法师,“自律”这个词还是来自佛教。从这个往下,我们就谈了贪污腐化、因果报应的问题,谈了很多,超过了预定的参观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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